租赁公司欠车商款玩“变身”，消费者半夜“丢车”却维权无门

最近，刘先生向本报反映，自己通过“以租代购”方式，向租赁公司购车使用，结果在使用过程中，被车辆所在的汽车厂家半夜将车辆暗中“收回”。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该租赁公司一直欠了厂家的购车款，导致汽车厂家根据合同规定实施收车行为。

而在他们向租赁公司维权的过程中，发现原来的那家公司已经不复存在，而之前的管理层人员，则作为一家新的公司高层出现，并将自己与原公司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有类似经历的，还有在该租赁公司购车使用的多名消费者。他们正面临车、钱两空却无法维权的境地。

[事件回放]

按时交租 车辆忽然被收回

最近，刘先生向本报反映，两年前，他在广州猫步汽车租赁公司通过“以租代购”方式，购买了一辆比亚迪秦，当时他与对方签了三年合同，首付3.6万元将车提走。根据合同规定，三年后，车辆就归其所有。但是，刘先生在7月26日正常停车后，第二天到停车场准备开车，竟然发现自己的车没了。他还以为车辆被盗，在报警、报保险的同时，也联系上猫步公司，这才知道车辆是被比亚迪公司收回了。此时，他的车辆只用了两年。据他了解，原来猫步公司一直没有将车主的购车款交给比亚迪一方，导致比亚迪厂家要收回他的车辆。

与此同时，另有五名车主也有同样的遭遇。由于一直联系不到对方，数名受害车主聚集在芳村猫步公司办公地点所在位置进行维权。家住深圳的吉先生介绍，他在猫步租赁公司通过“以租代购”提走比亚迪秦汽车一辆，也是在7月26日凌晨被比亚迪总公司收回车辆。此后，他一直没有得到正面回复什么时候可以拿回车。

到了8月6日，吉先生和其它车主一起去广州猫步公司讨说法。当时猫步负责人张某给出了方案：从丢失车辆那天开始直到拿到车为止，以每天150元的补偿，双方初步达成协议。在这期间，猫步公司一名经理承诺，在8月20号前一定可以拿到车。然而，到了8月20日他们又收到猫步公司经理通知，让他们8月22日去公司开会，而不是去那里拿车。当他8月22日到达广州猫步公司，和猫步负责人张某交涉时，对方又给出两种选择，一是暂停交租，什么时候拿到车，什么时候继续交租，他们可以再去租辆车来跑；二是待欠租车辆收回后，把欠租车辆给他们。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处理结果。

刘先生表示，猫步公司给他们的所谓“解决”方案很不合理。他指出，车都被收了根本都不存在交租。“而且七月交完租却没用完车，刚开始说没拿车之前补150元一天损失，结果到现在一分钱都没拿到。”他觉得对方此举纯属既不退钱又不给车。

何先生也是受害者中的一员。他向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透露，在车辆被比亚迪公司收回之后，他联系到猫步公司，对方承诺很快就可以将车辆拿回来。但过了一个月，车辆依然不见踪影。近日他们联系到猫步公司法人代表之一的张某，在对方给出的解决方案中，更提出和他们一起起诉比亚迪公司，这让他感到很荒谬。目前，何先生已经寻求法律渠道为自己维权，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要求解除与猫步公司的原合同；支付他两次专门从深圳赶到广州解决这件事的数百元路费，退还被收车后这段期间已缴交而未能用车的供车款。

[记者追踪]

“猫步”已变身“比比车”？

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接到报料后，来到位于芳村信义公馆附近。不过，这里并没有车主所说的“猫步”公司，而是一家名为“比比车”的汽车销售类公司。何先生已经来过这里找对方讨说法，他告诉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这家比比车只是换了件马甲，重新运营。他指出，自己和其它受害者来过几次，发现对方的负责人就是原来猫步公司的联系人。

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咨询了一名附近停车场的工作人员，该名人员表示来这里上班只有一个月，并不清楚此前这里的商户情况。不过他告诉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草丛中一块崭新的芳村码头玻璃平面图是他来之前就有的，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从上面标注的商户名称中，看到的与汽车相关的企业也只有这家“比比车”公司。

在登陆“猫步”公司官网后，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可以看到相关描述：广州猫步汽车租赁有限公司，简称MAOBER猫步，是UBER优步广州最大合作伙伴。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了解到，广州猫步汽车租赁有限公司于2015年05月15日在广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天河分局登记成立，该公司经营范围包括汽车租赁、代驾服务、汽车销售、汽车零配件批发等。

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通过该公司公开的联系方式，拔打了一名林姓联系人的电话，但对方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当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致电猫步公司法定代表人张某时，张某表示，那是猫步，地址在深圳。自己是比比车，比比车是在广州，不是一家。而且，现在是比亚迪收了车主们的车，并不是比比收他们的车，所以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并让车主们“要找就去找比亚迪”。同时他强调，该事件只是合同纠纷，对方应该找司法部门才对。张某还表示，现在他们公司已经到当地司法机关备案。本周，当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拔打猫步另一名负责人、比比车CTO张某的电话时，张某一开始接电话时，承认了自己是“猫步张总”的身份。然而，当他得悉是媒体时，马上挂了电话。

从比比车的公司架构中，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可以看到相关介绍：广州比比车汽车贸易有限公司(简称比比车BBC)，成立于2015年，注册资金达5000万，2016年完成了1亿元的A轮融资，是一家专注于汽车终端服务的新型互联网+汽车企业，目前法人代表为张某（注：也即猫步公司的监事）。

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了解到，比比车是一家提供多方面购车服务的线上购车平台，具有凭借办理手续少、提车时间短、成交价格便宜且无隐藏费用等特点。刚刚获得易到的千万融资之后，比比车将借助易到的流量资源，加快覆盖全国各个城市。该公司的业务包含汽车金融、汽车出行、汽车保险及汽修保养等一系列的汽车行业生态。有媒体曾经报道，任职比比车CEO的张某（注：也即猫步公司法定代表人）介绍，比比车今年提出了百城千店计划，落地门店提供包括汽车展厅、融资租赁、消费金融、维修保养等汽车服务，计划把线下落地的门店打造成一个专门为从事出行行业的司机提供购车、租赁等服务的服务中心。同时，比比车CTO张某也曾经表示，将与易到的融资用来加快全国业务布局。不过，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从易到一名内部人士处了解到，他们对合作伙伴之前的“欠款”一事并不知情。

本周，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联系到比亚迪汽车负责此次“夜半收车”的一名总监。该负责人表示，收车行为完全是根据合同内容作出，在收车之后，他们已经第一时间向当地公安机关备案。同时他解释，为了避免加剧与司机之间的冲突，所以他们选择了半夜的时间进行收车。由于猫步公司的欠款达几百万元，但他们一直联系不上对方。因此，迫不得已只好采取这种收车行为。这名负责人告诉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比亚迪已经起诉猫步公司，计划在下月中旬开庭。

[律师看法]

若比亚迪只是按合同规定办事 起诉对象应该是猫步公司

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包谊锦指出，在这个事件中，维权是看合同关系。购车的“车主”们（事实上他们暂时只取得车辆的使用权，是和租赁公司是承租者和租借者的关系，并非车主）只是和租赁公司（承租方）形成合同关系，而他们和比亚迪没有任何合同关系。因此，诉讼被告应当是合同另一方即猫步公司。只要比亚迪依据合同规定进行收车，猫步公司让他们一起投诉比亚迪公司的说法，在逻辑上行不通的。

为什么租客按时支付租金，比亚迪却收不到钱，导致他们采取收车行为。这涉及到猫步收取资金后，是否有不当行为或者是否涉嫌诈骗。至于他们反映猫步公司已经更换办公地址，但公司登记并没有说已经注销，因此，建议刘先生等十多名消费者，应该依据合同关系起诉猫步。同时，现在猫步公司更换办公地址，且未解释资金流向，无法沟通，可报诈骗处理。不过，虽然十多名司机发现现在的比比车与原来的猫步公司，都是一批人。但即使两者股东重合，也不能因此对比比车提出起诉。

[业界声音]

以租代购暗藏风险

熟悉以租代购业务的业界人士唐先生告诉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这是一桩典型的涉及三方关系的经济纠纷案。以租代购本身，是以车辆产权转移为目标的一种租赁模式。经销商或汽车租赁公司会按照客户指定的车型购买新车，并与客户签订长期租赁协议。根据协议，在客户租用一定的期限后，将车辆的产权转让给客户。对于像广州、深圳及国内一些限牌、限外的城市来说，这种新兴购车渠道，确实很对部分购车人群的胃口。

随着去年七月一日汽车销售管理办法出台，渐趋多元化的汽车销售模式，给消费者带来了更多购车选择。而在金融公司、租赁公司纷纷介入汽车销售领域的同时，以租代购已经成为一种便利的汽车金融购车新方案。月供较低、还款期长、办理流程快，众多利好因素，整个购车过程中门槛的降低，对众多年轻消费群体带来了极大的诱惑。不过，消费者在感受到便利快捷之余，很多人却没有意识到潜在的风险。

虽然“以租代购”与分期贷款，模式有点相像，性质却完全不同。消费者以车贷方式购车，主要是与各品牌汽车厂家的金融机构或者4S店、二级经销商签订合同，合同生效之时起，车辆的所有权就归客户所有。以租代购显然不同，在过户之前，车辆所有权一直在车商或者金融机构手中。从签订合同之时算起，消费者就拥有了车辆的使用权，但是因为所有权不在消费者，应对风险的主动权就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事实上，有些提供“以租代购”业务的经销商，资金链可能随时会断裂，他们能否“撑”到客户顺利还完款，尚是未知数。

唐先生认为，之所以出现“被收车”现象，有时可能是因为车主们没有及时还款或者拖欠还款造成。因此，需要看车主们的还款记录，是否正常按照合同时间，没有出现超时或者延期还款。如果车主们完全履行了合同上的还款义务，纠纷就只是卖车给车主的租赁公司与提供车辆来源的汽车厂家（或者经销商）之间的关系，而在两者的纠纷中，不应将车主牵涉在内。因此，理论上厂家（或者经销商）应该走法律诉讼途径，要求与自己产生交易关系的租赁公司还款。

专家：缺乏相关政策监管

广州市汽车服务业协会秘书长郭俊荣告诉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猫步公司去年曾经有个服务中心设在黄埔大道百安居旁，但在去年已经撤走，当时还引发不少车主静坐抗议。郭俊荣指出，众多提供“以租代购”业务的企业模式大同小异，但差距在于彼此的资金实力、风控能力、对车源的驾驭能力。因此，建议消费者最好在这几个主要方面综合比较之后，再作出选择。而且，由于“以租代购”还涉及到提车、售后服务等因素，这对提供以租代购的企业，如何保证与4S店、维修企业达成长期稳定的合作，也提出了较高要求。

郭俊荣认为，提车时间拖得太久、车源不能确保是新车、租赁期内对方因资金链断裂而倒闭，导致对车辆产权转移都将造成较大的麻烦，这几方面暴露出来的问题，都值得消费者谨慎对待。现在业界也有点过分乐观地看待他们的发展需求，对衍生出来的各种问题重视不够，建议政府部门要预防此类公司圈钱跑路，宜及早出台相关政策，加强日常监管。至于此次的受害车主在维权方面，不宜采取过激行为，但是也不要各自为战，尽量抱团起诉及报警立案，以扩大社会影响力。

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包谊锦也觉得，从这次的案例中，“以租代售”模式凸显出中间环节监管的缺失。

采写、摄影：南都汽车《车真相》调查团

编辑：钟键挺